想当“压寨夫人”的梦想,不是从《智取威虎山》开始的,前几年电影《投名状》热映的时候,我看到一则这样的征婚:我的愿望是当压寨夫人,希望我的他虽有匪气,却没有流氓气……
每个中国女子的内心,几乎都有“压寨夫人”的情结,男人也有。女的渴望自己月黑风高之夜被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抢走,从此沉溺在他的肆意宠爱当中。
过去占山为王的土匪,基本上都是男人,为首的大王如果没有夫人,人心不稳,日子不长,所以把头领夫人称为“压寨夫人”。有了压寨夫人,山寨就巩固了。男的都希望自己强大到可以“抢到爱”,现在流行把女朋友叫“压寨夫人”,就是对那种心灵情结的幻想与唤醒。
所有“压寨夫人”的痴心妄想,是有心理轨迹可循的——
我们常常本能地喜欢那些个反角,“坏”到富有个性与境界的人,比如影视剧和故事书里的土匪,邪恶,冷酷,甚至草菅人命,可是,他们却往往会痴心忠诚于一位女子,为了博她一笑,可以拿刀在自己胸口刻字,可以放马莽荒为心爱的人找一朵野雏菊……让对所有人都好的人对自己好,似乎是一件极简单的顺理成章的事,而让对所有人都不好的人对自己好,那才叫真性情。于是天真而贪心的女子都渴望有这样一位“梦中坏人”来劫掳,他杀人放火,却独爱伊人,对其温柔备至,呵护有加。这是“压寨夫人”最具纲领性的幻觉,也是喜欢这一梦幻女主角的第一迷思之所在。
其次,应该是“无辜”情怀的作祟。模特走秀或者明星拍大片,最习惯最喜欢做的表情就是“无辜”,在法制社会里,做“无辜状”是最惬意的,因为意味着“跟我没有关系”“不是我干的”“不是我的错”……最自由的时候,不是裸体,而是从心理承认自己是“无辜”的。有句江湖流传的话是:“何时才能,去清净之地,做无辜之人。”“压寨夫人”的微妙之处,就在这里:我是被土匪大王逼迫的,抓来的,我虽在坏人堆里贼窝里,但是我不坏,甚至我也是受害者……诸如此类的心理推脱,就足以让“压寨夫人”没有负罪感,而只有“无辜情怀”,而且这种“无辜”还带一些女人的性感,奇异女子的暗香。在日本,最让男女英雄所见略同地热爱与怀念的女星是山口百惠,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性感的,但是,她那楚楚动人又不遭人嫉恨的看家本色就是“一脸无辜的微笑”。
中央台4套《走遍中国》节目,有次讲到湘西土匪的历史,采访到“最后一个”在世大土匪的“压寨夫人”,在谈及她的土匪男人时候,她黯淡的眼睛一下子神采起来,她几乎是津津乐道:他枪法极准,气质迷人……完全不是当地人描绘的“人见了他,九死一生”的大坏蛋!言语举止间,流露的是对那段“压寨夫人”生活的深深怀念。在这里,我要揭示的就是“压寨夫人”的另外一个心理暗扣:被虐心理。爱,有时很像一种轻微的被虐倾向,所谓“甘心”、所谓“就范”、所谓“半推半就”,这些女性化的心理,其实是很可人的,谁舒服谁知道!“美人儿,当俺的压寨夫人,让你有从此享不完的荣华富贵,你竟不从?”这是土匪最爱的台词,何尝不是“压寨夫人”最矛盾最刺激的心声?
“压寨夫人”之所以成为光荣称号,还有一个动因,那就是满足一定的虚荣心。有姿色才是危险的,换句话说,你会被土匪抓走抢走,自然表明,你是风情的、美丽的,即“抢手的”!有一饭局,男人们在热议,谁最适合做“压寨夫人”,经过一翻眼睛发直、吞咽口水后,一致认定,既要有点姿色、有心计、有震慑力还要女人的温柔的压寨夫人,潘金莲是最合适的。现实中的压寨夫人对稳定山寨里的军心至关重要。山寨里一帮大老爷们,除了大碗喝酒大块儿吃肉以外,严重缺乏女性的体贴和关怀。而潘金莲应该有这样的手腕与软件。
最后一点,从某种意义上说,“压寨夫人”就是做“山寨版王后”,而且是“爱情王后”,最大好处是享有后妃般的尊宠却不用受礼仪的束缚,可以随便吃醋、撒泼,抛媚眼,把风情女人做到极至。女人最灿烂的时候是因为有男人尊宠,甚至可以操纵爱情来指挥男人,可以痛快地说“不”,也可以温柔如水地说“是”!盛放着身体、情欲与坏脾气,这就是“山寨版王后”最自由、最自我、最任性、最性感的风韵,哪怕是被劫掠的幸福也无所谓了!